荆井先是闻见了一股花香和药水味混合的味道。然后,他看见水夜坐在轮椅上,穿一身宽大的白色病号服。水夜的膝盖上搁着一束黄玫瑰。花已经有些枯萎,但仍然不失艳丽。
水夜的双手放在那些花朵上。黄色的花瓣中,那双素手更显得纤瘦苍白。而她的一只手腕上还插着针头,一边的输液架上挂着大半瓶液体。
水夜看到来的人是房路和荆井,微微惊讶。她一头黑色的长发软软地披在肩上,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光越过房路,落在荆井脸上。
她想冲荆井微笑一下,但看到荆井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冷冷的,目光里的内容令她完全不解。水夜从来没有看到过荆井这副表情,心中不禁一阵惶恐,那微笑便没有绽开。
房路却是上前关切地询问水夜的伤情。水夜说自己很好。一边的医生说,她的伤口愈合情况良好,没有出现感染。不超过两天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房路欣慰地点点头,关照了一番,回头看荆井,荆井那副表情也令他微微一怔。然后,他没有说什么,自己走出了房门,竟然是把荆井自己留在了房间里面。
气氛有些尴尬。荆井看着眼前柔弱得小鹿般的水夜,坚硬的心肠竟然软了一些。自从他发现水夜跟那个神秘的女人袁青朵之间的密切关系后,就对水夜的印象大为改变。他认为水夜进入魔术团一定有她不为人知的目的。甚至这种怀疑让他对水夜的自责也减弱了许多。
可是荆井看到自己送她的那束黄玫瑰竟然就搁在她的膝盖上,不禁又有些失神。他就这样心情复杂地对水夜说:“好好养伤,我先走了。”然后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水夜看着荆井离开房间,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但荆井刚才看她的时候,眼神里透出的寒冷和仅有的一句话里的冷漠深深刺痛了她。
这个瞬息万变的男人,这个令人不可捉摸的魔术师。水夜想着,手指下意识抓住膝盖上的那些花朵。力气用得大了一些,花朵被辗得粉碎,花瓣落了一地。
水夜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一切,配合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心,想着:难道自己竟然爱上了这个男人?
那边房路若是知道水夜此刻的心思,一定会乐不可支。可是他此刻无暇考虑这些,夜已深,他还在想着已经成为人质的阿中。如果阿中在魔术表演那天还不能被绑匪放出来,那么自己和荆井、樊冰前一阵子的心血之作,新创的魔术《断头》就要提前启动了。
《断头》这个魔术一定会相当精彩,但房路却是觉得,这个魔术存在着一个不小的问题。
具体是什么样的问题,房路却没有概念。有问题只是直觉。直觉有时候是对的,有时候也往往靠不住。房路苦苦思索,却抓不住问题的关键。辗转反侧,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去,直到秦鸣敲开房路的门。
时间竟然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了。秦鸣说:“房总,你怎么还在睡呢?那笔钱我已经遵照你的意思打到绑匪的帐户上了。这是银行的单据,请你过目。”
房总接过来仔细看过,然后还给秦鸣,问:“给绑匪发过电子邮件了吗?”
秦鸣说:“刚发过,在等对方的消息。房总放心,那边如果有回复我的手机会收到邮件提示的。我会第一时间向你报告。”
房路面色凝重,洗了把脸,打了电话吩咐服务员送早餐过来。
早餐却食不甘味。勉强吃了,等到午饭时分,绑匪竟然还没有消息过来。
对比急得团团转的秦鸣,房路虽然内心里焦急万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连荆井都按捺不住了。他说:“房兄,绑匪是不是拿了钱反而撕票了?”
房路没有答话,秦鸣却是一下子蹦了起来:“房总,荆井的话有道理。要是真是这样怎么办?”
房路皱着眉,用沙哑的声音说:“没有办法,我们只能等。荆井,去叫樊冰,我们去排练‘断头’。”
荆井却没有动,犹豫着说:“房兄,我总觉得这个‘断头’……”
“怎么了?”房路脸上没有表情。
荆井说:“我总觉得这个魔术有危险,但却说不清楚哪里有危险。我想我们是不是再缓一缓……”
房路虽然听得心惊,却还是故作沉稳地说:“不能再缓了。如果阿中回不来,我们在找到新助手代替之前,只能用这个魔术来达到效果。其实说实话,这个魔术的效果跟‘妖手’还相差甚远。但我们别无选择了。”
“断头”这个魔术设计得相当创新和大胆。表演的时候,女助手站在一张桌子前。桌子当然是精心设计的道具了,看起来桌面下面都是空的,但实际上桌面下有一个暗箱,用黑色,不引人注意,即使注意到了也会让观众觉得那小小的一部分起不到什么作用。
桌子很高,达到女助手的胸部。女助手穿一件高领长袖的裙装面对观众。魔术师站在女助手侧后方,手里是一把锋利的长刀。当然在此之前,这刀经过了检验,证实是一把真刀。
魔术师突然举起刀砍向女助手的后脖颈。然后,就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女助手的头颅落在桌子上。
但女助手的手臂还能动,甚至头颅上的脸部还有表情。这样的场面相当诡异,女助手的头颅不但有表情而且还能在桌子上来回滑动。女助手那没有头颅的身体却还在直立着,空洞的脖颈处在向外喷血。
一分钟之后,魔术师手捧着那个头颅,用极快的手法将头颅放回女助手的脖颈。然后,女助手便无恙地从桌子后走出,向观众致敬。
最令人吃惊的就是那张桌子。在此之前,桌子是完好无损的,但此时,桌子上面会留下魔术师的刀痕。很深,还有头颅落上去留下的血迹。
这个魔术的机关就在那张桌子上。魔术师举刀砍向女助手的脖颈时,脚在暗处触动机关。机关是电动设计的,一部分连着女助手的身体,将女助手拉向桌子。然后,女助手的头部在桌子上方,胸部就伏在那个暗箱里面。但是在观众的视角上,女助手的头就像凭空掉下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