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释低头一看,刚才还神采奕奕的木苓儿听着竟爬在床边睡着了。
忽的,窗外皇城传来阵阵钟鸣之声,其声悲凉,紧接着,四方钟声响起,夹杂着无数人的哭喊声。
萧释站起身,面向皇城的方向稽首叩拜,久久未起。
良久后萧释抬头看向北方自语道:“您的恩情,此生无以为报,惟愿承汝遗志,保北地,拒魔夏。”
短短数日,萧国上下一片哀鸣之声,无数平民于旷野之上点燃天灯,于他们而言,萧帝如神灵,十四年前救他们脱离苦海,给了他们安身之所,如今逝去,心中悲痛却无能为力,只能点燃天灯为萧国祈福,为萧帝送行。
萧帝薨逝的消息昭告天下后,神州震动,安阳城戒严,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都怀着不一样的心思。此刻的萧国,面临内忧外患,无萧帝镇守的安阳,是魔夏的眼中钉,更是一块肥肉,攻下安阳,便可一马平川。
安阳城内早已乱成一片,此刻的望夏楼却是热闹非凡。望夏楼内突然到来了了诸多修道之人,萧释对于这些人可是十分的熟悉,皆是北地道门之人。十四年前萧帝于此处汇集诸多道门共抗魔夏,成就美名,那时便留下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安阳若有难,道门必不能袖手旁观。临近北地的所有道门几乎都派人来到了此处,但先一步来到此处的人却都不是什么高明之士。
凡者修境,入境者悟道,得道者求仙。
凡人想要修境悟道,必先要经历苍龙七变,脱胎换骨之后方能鱼跃龙门,天地辽阔,道门却少之又少,能踏上修道之路的人更是寥寥。
皆因修道乃窃天地气运,人力不可抗天意。
萧释看着酒楼内一帮道人高谈阔论,各个趾高气昂,感觉高人一等,无奈的叹了一声。他虽未能在鬼谷道门之中修得道法,但却知晓一些观气运的法子,眼睛看得真切,除非有人刻意隐藏,这些人气运皆虚薄,竟无一人渡过苍龙第一变,虽是道门之人,但最多也便是比常人强壮一些罢了,估计也是那些道门有意如此。
萧帝薨逝的消息只要传到北面,魔夏必定南犯,一群道门看到萧国如今局面,不愿淌这一滩浑水,但又怕被世人所诟病,所以派出了一些无关紧要之人来做做样子,即使最后萧国被灭了,也不会有损他们的仁义道名。
萧释一想到此处,不禁愤怒的握紧了拳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唇亡齿寒之理七岁孩童都懂,堂堂北地诸多的道门竟然不懂,若是安阳真被铁蹄踏破,则中原危矣!
整整三日,每日都会有人来到此处,名曰协守安阳,但这些人除了喝酒吃肉颐指气使外,别无用处,木苓儿除了生闷气之外也做不了什么,只是木鸢愈加憔悴,萧帝逝去对她打击已然极大,眼前这一群酒囊饭袋只能让她眉间郁积更多的忧愁。
萧释站到木鸢的旁边,想要安慰一下她便道:“木鸢姐,如今的安阳城已经有重兵布守,即使魔夏携大军前来,想要攻破也不容易,不必太过于担心!”萧释说罢,却见木鸢摇了摇头。
木鸢道:“萧释,你知道吗?十四年前我还小,那时还没有萧国,但情形却与现在差不多,魔夏大军压境,但那时我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有萧帝在,只要他在,萧国乃至整个北地,没有人会害怕魔夏,因为他是萧帝,他是英雄,他不会让魔夏往前再行一步!可是,如今他不在了!”
萧释沉默了。他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因为心中愧疚。如今的安阳城如同笼罩着一大片阴云,人心惶惶,风雨欲来。
这时楼下忽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不多时,一个穿着布衫的胖小子背着一把断剑闯了上来,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抬头,萧释看的真切,这小胖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体却显得十分壮实,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不知道为何会来到此处。
木鸢走上前道:“这位小兄弟,前来望夏楼有何要紧事吗!”小胖子盯着木鸢脸竟然红了,低下头支支吾吾道:“俺叫李牧白,师傅嘱咐俺来萧国历练历练,让俺来给魔夏崽子长长记性!你生得可真好看!”小胖子刚说完,整座楼哄堂大笑。
木鸢也有些不好意思,便道:“小兄弟你先稍做休息,萧释,先给这位小兄弟倒杯茶!”萧释闻声便端起一杯茶放到了李牧白的眼前,李牧白憨厚的一笑道:“你长得真俊!”萧释觉得这李二百着实有趣,便也就近坐了下来。
李牧白一落座,便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但大多数的目光并非善意。
“小子,你知道魔夏是什么吗,等你见到就要吓得尿裤子喽!”邻座一个老道说罢,其余人都哈哈大笑。李牧白气的满脸通红,反驳道:“魔夏人不也是人吗?难道还能比你多出两条腿!”在座之人再次大笑,老道往地上啐了一口,瞪了李牧白一眼,不再说话。
老道不忿,觉得掉了面子,便与同桌一个中年男子低语了几句,中年男子站起了身,走到了李牧白旁边,打量了一下李牧白所背的断剑道:“胖小子,叫声爷爷,给你买一把好剑!”说罢作势便要夺过李牧白所背之剑,李牧白立即跳起,充满敌意的看着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小子,我虎林宗岂是你区区布衣可以得罪的?此事不可能善了!跪下,叫我一声爷爷,便饶了你!”
萧释在一旁听完之后摇了摇头,打心底觉得这虎林宗中年男子实在是太蠢,许是为了义气被那道人几句话便说动,却是忽略了这是什么地方,望夏楼并非是可以嚣张跋扈的地方。楼外有着萧国军队重重把守,此时生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就算他被杀了,也许背后的宗门根本不会在意。
萧释正打算上前调解,如今已经够乱了,不想再生事端。刚欲阻止,却突然从李牧白身上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萧释心中一震,李牧白并非寻常之人!
李牧白挺起了胸膛,背后的断剑突然不住的嗡鸣,他脸上泛起了一抹潮红,像是努力的在压制什么,双手紧紧的按着桌面。“是你先惹俺的!”李牧白一声低吼,刺啦一声桌子竟被他按成了碎片,他全身皮肤膨胀变得刺红,像是烧红的炭火一般。
萧释在那一刻感觉到李牧白全身气势陡然一变,充满了煞气,与之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那虎林宗的男子早已被吓得瘫倒在地上,低着头不住的哆嗦,连看都不敢看李牧白一眼。但李牧白却仍向他走去,缓缓抽出身后断剑,原本古朴无华的断剑上突然流动起了红色的丝线,周围其他道门之人早已呆在原处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萧释注意到李牧白瞳孔变得漆黑如墨,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心中暗道不妙,如此情形,不知缘由,若是贸然上前阻拦,反倒会坏事。
在角落里突然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子,去拎一桶水,浇在他头顶百会穴处!”萧释来不及质疑真假,剑马上已经架在那虎林宗男子的脖子上了,他立即拎了一桶水自李牧白头上一股脑浇下,李牧白立即打了个激灵,全身冒起了白气,那断剑之上的红色丝线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牧白被水浇完之后立即蔫了,有气无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神志清醒后看到自己的剑架在刚才威胁自己的男子身上,大叫一声,对面男子终于是昏了过去。
萧释上前扶起了李牧白,小胖子一脸迷茫,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他往周围一瞄,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都觉得这胖小子太过邪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