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衣最终无缘感受断腿之痛,因为凤白梅还没发作,老鸨扣响了厢房的门:“花爷,您要的人带来了。”
花雁回仍旧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进来。”
老鸨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见了桌旁坐着的人,老鸨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二公子明日就要和凤家将军成亲了,怎么还往我朝花楼跑?万一让凤将军知道了,我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寒铁衣特怂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红衣女子,扯着袖口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我来有正经事。”
“得了吧。”老鸨将手里的帕子朝他脸上甩了甩,十分不给面子:“招猫逗狗眠花宿柳不就是二公子的正经事?”
她也不等寒铁衣再分辨,扭头将凤白梅拉到一边,用下巴点着她带进来的两个姑娘:“如花、似玉可是我朝花楼的杀手锏,无论是撒娇卖萌闺房取乐,还是驾驭男子训练夫君,都很有一套,保证女公子这银子花的值当。”
寒铁衣一脸震惊地看着凤白梅,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下一刻就要被她灭口。
凤白梅一挥手,打发了老鸨出去,招呼如花、似玉两个姑娘坐下:“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凤臻的姑姑。”
两个姑娘表示:“我们和阿臻很熟啊!”
但他的姑姑?
两个姑娘歪着头想了想,十三年前落魂关一战,凤家夫妇及长子战死,留下一个女儿凤白梅和长媳武烟、长孙凤臻三人。
而凤白梅在多年后上了战场,成了落魂关镇魂军的主帅,半个月前,皇帝下诏,赐婚她与寒家二公子!
俩姑娘快速地捋了一下,随后四只眼睛在凤白梅和寒铁衣身上扫视。
明日就是他们二人的大婚典礼了,这两个人竟然还相约着逛花楼?
真是活不久但还是见了!
寒家二公子嘛,风流浪荡子一个,就算是新婚夜眠花宿柳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凤家将军又是为哪般?
难道是来捉奸的?
想到这里,两个姑娘整齐划一地将身下的凳子往旁挪了挪,远离寒铁衣。
一个说:“凤将军,往常二公子来朝花楼,可都是点小芸娘相陪,从未点过我们姐妹二人。”
另一个说:“我们俩连寒二公子的正脸都没瞧过一眼!”
寒铁衣脸上的震惊再次升级:“都说欢场之人最是薄情,今日寒某算是领教到了,今后你二人再想我银子可不能了。”
如花、似玉异口同声地道:“再多银子也得有命花呀!”
眼前坐着的,可是未来正牌的寒少夫人,更是赫赫有名的镇魂军主帅,是杀人不眨眼的女修罗!
寒铁衣觉得自己可能失策了。
凤白梅这块活的挡箭牌,不仅能挡明枪暗箭,还能自动扫除他身边的莺莺燕燕!
这人还没过门呢,他一个欢场浪子,活生生的要失业了?
“与寒二公子无关。”凤白梅笑了笑:“听说,我家阿臻在两位姑娘这里存了不少钱?”
“啊?”如花、似玉两脸懵圈:“没有啊。”
“那就是你们骗了他的银子?”凤白梅声音不高,甚至有一丢丢温柔在里面。
两个姑娘却被吓得瑟瑟发抖,抱成了一团:“我们哪敢啊?”
凤白梅将手搭在桌上,满是细微伤痕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这么说,就是你们两个威胁恐吓、敲诈勒索他的银子。”
这次,是肯定语气。
俩如花似玉的姑娘活生生被吓得浑身发软,从凳子上滑到地上,脸上冷汗直冒,花容失色。
“白将军,你就是给我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恐吓凤小公子啊!”两个姑娘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近段时日,他是常来朝花楼,但那些银子都是他主动给我们的。”
“哦?”凤白梅恍然地点头,随后又不解地问:“好端端的,阿臻给你们银子做什么?”
“......”
这男人逛花楼给姑娘银子,需要理由吗?真要个理由的话,银子多了没地儿花算不算?臭显摆死要面子算不算?
凤白梅低眉看着地上俩小姑娘,薄薄的唇边勾了一抹笑:“既然说不出理由,那就是阿臻存在两位姑娘那的,没毛病吧?”
有毛病,毛病还不小!
可俩姑娘早就吓傻了,哪里敢反驳?
凤白梅很满意她们的反应:“既如此,我现在要取回这些银子,没毛病吧?”
如花、似玉一脸仿佛被雷劈了的震惊。
哪有男人逛花街打赏出去的银子,还能要回去的?
连一向自诩见多识广的寒二公子都没见过这种操作:“小白,凤府已经穷到脸都不要了的地步了吗?”
凤白梅一个冷冽的眼刀甩了过去:“小白?”
寒铁衣缩缩脖子,瞅了一眼榻上的花雁回,低声咕哝道:“明日你我就是正经夫妻了,提前适应一下亲密关系不行吗?”
她不提成亲这茬凤白梅还没想起理他,一提起来就气的磨后槽牙。
回都半日光景,关于寒二公子的名声,她已如雷贯耳,刚才更是亲眼目睹,真真是一锅好粥里的老鼠屎。
原本她也不在意自己要嫁个什么人,左右凭她的本事没人能欺负了去,可当她从寒二嘴里听到他拿自己作挡箭牌撑场面时,觉得这婚很有必要抗一抗了。
她堂堂镇魂军主帅,给人当保镖?
如意算盘拨的这么精,他咋不上天呢?
她转过身面对寒铁衣,微笑着问:“寒二公子时常出入朝花楼?”
寒铁衣被她看的很不好意思,张扇挡脸,讪讪地道:“偶尔、偶尔。”
“可见过凤臻?”凤白梅再问。
寒二公子不好的预感很强烈:“偶尔见过。”
很好!
凤白梅微笑着点了点头:“可拉着他喝过酒听过曲聊过小姑娘?”
寒铁衣拿折扇挡着脸,扭头朝花雁回打唇语:救我!
花教主合着眼,跟着楼下细微的腔调摇头晃脑,手指在膝上打着节奏,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求救信息。
“那什么......”寒二公子面如死灰,强颜欢笑:“凤臻今年也十三岁了。再说这朝花楼也不是什么三五不着六的地儿,咱们在这里就正经地听听曲聊聊天。”
“正经听曲聊天能每月耗费六百纹银?”凤白梅脸上的笑容一丝一丝地垮下去,最后面沉如水看着寒二公子:“整日里浮词艳曲也就罢了,如今竟死活闹着要把人娶进门!”
跌坐在地上的俩姑娘闻言眼都直了,将白将军的赫赫威名都抛到脑后去,满心欢喜地想着嫁入高门享清福。但目光一扫到凤将军的脸,立时又变苦瓜脸。
“我发誓!”寒铁衣将修长的小爪子举了起来:“我没有动过这念头,更没有煽动凤臻娶花楼女子。”
凤白梅瞥着他:“我该夸你?”
“这倒不必。”寒铁衣弱弱地道:“只求小白能明我心志,我寒二虽然浪荡成性,但一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比这更不要脸的话凤白梅听多了,她也懒得与他计较,今日来朝花楼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凤臻。
她转过身,低眉瞧着地上的俩姑娘,平淡地道:“三个月,阿臻在你们身上砸了两千两银子。诚然,你们做这一行的,靠这个吃饭,我也不砸你们的饭碗,刨除这三个月来凤臻在朝花楼的酒水茶钱,余下的一千五百两......”
话到这里,她眼皮向下一搭,长长的睫毛覆住了眸中寒光,声音好似一道凌厉的剑锋划出:“都给我吐出来。”
俩姑娘吓得眼泪都飙出来了,瑟瑟地抖成了一团:“那银子多数都被妈妈拿去了,我们拿到手的不过十几两碎银。”
“那就把我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老鸨。”凤白梅一手靠在桌上,撑着下颌,懒懒地道:“让她天黑前将银子送回凤府。”
俩如花似玉的姑娘,硬生生被她吓得连滚带爬地出门去了。
屋子里,剩下胆战心惊怕被翻旧账的寒铁衣。刚讨了债神清气爽的凤白梅。以及事不关己悠哉躺起的花雁回。
三个人,谁也没说话。
最终,还是寒铁衣的定力略逊一筹,忍不住问:“冒昧问一句,您二位如何相识的?”
凤白梅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啜了几口,没应声。
躺榻上的花雁回掀起了眼皮子,戏谑地看着寒二公子:“你掌管着天机阁,不知道?”
“是代管!”寒铁衣咬牙切齿地强调。
提起天机阁的事,他心里就憋得慌。
自大夏建国以来,朝廷与江湖的摩擦不断,经过了几代帝王与几代武林盟主的磨合,现如今终于寻摸到了和平相处的门道:江湖门派自觉接受朝廷监督,不可以武犯禁。而朝廷也会为江湖上各大门派提供方便。
天机阁,是朝廷设立专门监察江湖门派的机构。
而担任天机阁阁主是份说废嘴、跑断腿、受人气还没油水的苦差事。
四年前,天机阁老阁主闻煜中风卧床不起,满朝文武为了谁就任天机阁阁主一事热火朝天地吵了三日,礼部尚书寒世修在一片议论声中说了一句:“论起能说会道臭不要脸耐打抗揍,犬子倒是个中能手。”
寒世修,也就是寒铁衣亲爹!
真亲爹,不掺假,坑儿子一坑一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