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吓得跌跌撞撞爬起来,跳下马车,只看到一片被掀起来的尘土。
阿蛮脸色惨白:“少爷,刚刚咱们看到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靖宝摇摇头,神色迷茫着。
有中年妇人打着油纸伞匆匆走过来。
“哎哟,我的七爷啊,你,你,你怎么下车了,这京城可不比临安府,人多眼杂。”
“妈妈,刚刚有个……”
“七爷,算老奴求你了,赶紧上车吧,单衣薄衫的,别给人瞧去了。”
靖宝一看李妈妈一副急得要上吊的样子,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确实单薄,只好把话咽下去,乖乖上车。
车轱辘滚在青石板路上,吱呀吱呀的响。
阿蛮瞪着两只大眼睛:“爷,天亮鸡打鸣,不应该是鬼,分明就是个人,他和咱们装神弄鬼哩!”
靖宝长睫抖了下,浑身不自在。
人和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为什么说别去宣平侯府?
宣平侯府是靖宝的外祖家,今日正是外祖母的六十大寿。
难道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不应该啊!
侯府祖上跟着先帝一道打江山,有从龙之功。舅舅袭爵后,还兼任工部左侍郎,挺肥一差事。
还是说,这人故意在吓她?
……
宣平侯的宅子在牌楼巷,从正阳门而入,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马车一停,是到了地头。
此刻风停雨歇,春光正好。
侯府正门大开,热闹繁华扑面而来。
靖宝掀开车窗,见一切无恙,吊了一路的心安稳下来。
正门宾客太多,马车在角门停下,早有婆子等在门口,见人来,忙拥上去。
下车,换轿。
靖宝坐进轿中懒洋洋地歪着。
从临安到京都,连赶了二十天的路,可真是把她给累坏了。
轿子突然停下。
一只大手横进来,猛的一掀轿帘。
“好好的男儿竟缩在个轿子里,莫非还怕见人不成?”
靖宝睁开眼,还没看清来人是谁,眉眼舒展开来,眼先弯,“嘴唇”才慢慢翘起来。
是一个讨喜的笑容。
“你是……”
少年弱冠不到,鼻梁挺直,模样相当出挑,很有几分大家子弟的风采。
“陆怀奇!”
陆怀奇是舅舅嫡出的小儿子,听母亲说这人极其不长进,妥妥的混世魔王。
靖宝笑道:“原来是怀奇表哥,听母亲说表哥人如其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陆怀奇一怔,微微失了神。
春阳在轿前分割出明暗,少年一身藕荷色杭绸直缀,身形很单薄,眼窝与眉骨处光影交错。
虽素净,却肤白唇红,眼波流转。
“听说江南的爷们个个白得跟娘们似的,果不其然。”
靖宝不气不恼,还笑眯眯地邀约道:“怀奇表哥要不要一起上来坐坐,这轿子抬得稳,舒服呢!”
陆怀奇嘴角扯了扯。
江南的爷们不仅皮肤白,脾气还好,我就这么损他,他都不恼,四妹好福气。
陆怀奇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扔过去,“这是我四妹给你的,你有什么东西给她,我帮你递!”
四妹是侯府四姑娘,靖宝的未婚妻。
靖宝从头上拔下簪子,“麻烦交给四小姐,还请她不要嫌弃是旧物!”
“旧物才见心意。靖七,府里备了戏酒,一会我带你去听戏,你赶紧的过来。”
靖宝刚要说“不用”,那人一溜烟的跑开了,连个影儿都见不着。
“起轿……”
轿夫一嗓子刚起了个头,突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只见身后数个带刀锦衣卫鱼贯而入,领头的大声高喊:
“奉旨查抄宣平侯府,不相干的人,即刻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