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微光从记者团回到宿舍。宿舍里安静得空荡荡,像是所有人都出去了。她打开电脑,正打算看视频。忽然,听到身后的床帘里有人翻动被子的声音。
“唐婉?”她转身去查看有动静的床铺,拉开床帘,她发现此刻舍友唐婉正一个人缩在被子里,神情不安,眼神疲惫,她问,“怎么这个时候还在睡午觉?”
“微光。”唐婉一开口,嗓音嘶哑得厉害,“我好像发烧了。”
微光把手背放在她的额头上,感受到一阵灼热,“你还能起来吗?”
唐婉缩在被子里,泪汪汪地看着她,楚楚可人的脸颊因发烧而染上一层不合时宜的红晕,使人看见分外怜惜。微光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合上窗帘,去到阳台上给祝溪打电话。
过了会,她从阳台上走回来:“我让祝溪开车送你去医院。”
唐婉从被窝里爬起来,焦急地说:“我怎么好意思又麻烦你们。”
微光镇定地看着她红到泛紫的嘴唇,一开一合地说些什么不用麻烦你们的话,然后微光装作不在意般,坐到床边上劝说她:“你先穿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站在宿舍门外的陶微光,戴上耳机望着校内的绿意风景,舒适的音乐从耳机里钻进她耳膜,她手放进风衣口袋,这姿势看起来有点洒脱。
其实心里一点也不洒脱。
因为唐婉在大一时就认识祝溪了。在她还不知道祝溪是谁的时候,她和唐婉俩个人整天黏在一起,从吃饭到上厕所,从上课到去逛街,她们形影不离地就像连体婴。
自然而然的,她就每天都能从唐婉耳边听见祝溪这个名字。
可男人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啊,她实在想不明白唐婉怎么能对祝溪犯花痴到这种程度。
就连与她挽着手走过田径场,唐婉都能一脸娇羞地推搡着她说:“快看,我男神在踢足球!”
“哪个啊?”对微光而言,望过去都是一片黑压压地围做一团踢球的男生,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可她也承认,那些在蓝天白云下,肆意挥洒汗水的男孩子们,在阳光的沐浴下,看过去都有那么点小帅气。
“就那个!穿着蓝色运动服的!”
“有好几个都穿蓝色运动服啊。”
“算了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
后来唐婉也如同那些喜欢祝溪的女孩子们般飞蛾扑火。
在知道他是学生会的成员,想尽办法与他产生交集。好不容易互相有了联系方式,又有了共同的朋友圈。大家组织一起去滑冰,一起去唱歌,一起漫步在深夜的街道里。折腾了半年下来,到最后唐婉回来痛哭流涕地抱着她说:“微光,怎么办,我努力了那么久,可表白还是被他拒绝了。”
“微光,呜呜,他说,他只是把我当做妹妹一般看待。”
陶微光听见这番话后,在心里暗骂了那人一句,渣男。为此,她真的很想做点什么为好姐妹讨回公道,好让那个渣男也体会一下爱而不得的苦。
于是她故意在体育课上砸祝溪他个措手不及,让他狼狈不堪地穿着湿漉漉的裤子走去男厕。后面又打扮成高冷御姐样去应对他这个面试官,然后对他提出的任何问题,能反驳就反驳。
之后也是共同的朋友圈,大家组织一起去滑冰,一起去唱歌,一起漫步在深夜的街道里。折腾了半年下来,最后祝溪弄了一个声势浩大的表白。他在学院的中秋晚会上,弹着吉他唱得非常娓娓动听:“我闭上眼睛,贴着你心跳呼吸,而此刻地球,只剩我们而已”
因为是小型晚会,没有搭建什么绚烂的灯光舞台,只是在操场上简单的搭建成个小舞台,来观看的都是感兴趣的学生们。
“这首歌,送给一个让我心动的女孩。”
有很多祝溪的小迷妹们大声尖叫:“那人是谁!快答应他啊!”
然而,祝溪微微一笑,说:“她就在你们当中,可我不想给她压力,我只想让她知道,这首歌,就是我的心意。”
当时,微光站在距离小舞台不到两米的地方,当祝溪的目光深情且绵长落到她身上时,她只好不自在地与他对视。
他不是渣男吗,怎么表白起来,还可以这么用心且认真?
那天晚会散场后,祝溪发消息给她,要她等一下。她站在操场人少的地方等了一会,他终于姗姗来迟,脸颊上还带有害羞的红晕。他抱着个超大的玩偶,一过来,就塞进了她的怀里:“情歌和玩具,都送给你。”
陶微光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意识到,祝溪这是在跟她表白啊!
那时,他们已经相识了大半年,算不上特别喜欢,但至少一起摄影和工作过,也一起玩过那么多游戏,她也不好直接明了地拒绝他。
于是,她用他拒绝唐婉的手段来拒绝他:“呃谢谢你,好朋友。”
据说当时,祝溪第一次表白被拒绝,拉着舍友出去喝酒喝到凌晨三点多。半夜偷偷回来时,整个人醉得不省人事,浑身酒气重到舍友扛过一次都不想再扛第二次了。
这事后来被祝溪的兄弟们拿出来调侃了许多次。
每次调侃,祝溪总是很小怨妇般地看着微光。这弄得她很尴尬:“你被拒绝就拒绝了,喝得这么大干什么?”
“因为你让我伤心了。”他非常真诚又委屈地说。
谁让你拒绝唐婉。微光欲言又止,最终把这句话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可唐婉不知道微光本来的意图。当她知道,祝溪第一次表白,陶微光居然拒绝他,她难过得像是她自己又被喜欢的人拒绝了一次。
后来唐婉渐渐疏远微光。俩人从原本的‘连体婴’彻底分割成如同两条独立且互不交集的河流,偶尔的言语交集也是生疏的问候。
微光不是不难过这段友谊的决裂,只是她也没有料到,有时故意针对祝溪的举动,以及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就莫名其妙地打动了他。
在后来的日子里,祝溪也用他的真心,打动了在心底画地为牢的她。
这感觉有点像是微光耳机里的歌,此刻正在唱的那句,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总会有人爱而不得,也总会有人,幸运地被爱。
耳机里的歌放完了,唐婉也正巧穿好衣服从宿舍里走出来。她穿了件加绒的连衣裙,这么短的时间里,她还打上淡淡的底妆和唇彩。因为这点妆容,她显得更楚楚动人,肤若凝脂。
祝溪的车停在宿舍楼下。不是什么特别贵的轿车,普通的国牌,家里人不过就是买来给他开着玩的,在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微光扶着唐婉到楼下,让祝溪帮忙扶她坐上后座。唐婉整个人如同垂柳般柔软地靠在祝溪的身上,然后声音清甜且小声地同他说:“谢谢。”
“你等一下到医院就好了。”祝溪将她扶进后座,目光暖洋洋地看着她。
在一旁的微光看着,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做什么才好。于是,她说:“祝溪,麻烦你把唐婉送去医院了,我辅导员那边还有事,得先去忙。”
微光刚想离去,祝溪就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回来,他用力地抱抱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有什么事比和我在一起还重要。”
她有点别扭地歪过头,然后懂他心思似地冲他赔笑:“总会有些事情要忙的嘛。”
坐在车里的唐婉透过车窗看见他们浓情蜜意,目光一紧,不自主地咬紧牙关,心像是凉到了极致。
几天后,是海归硕士沈易枝的第二次讲座。这次,微光早早就进了礼堂,帮路诗琪占好位置后坐下。随后,路诗琪也趁讲座准备开始前溜了进来。
路诗琪坐下后,心不在焉地翻开笔记本,笑笑说:“你居然让自己男朋友送情敌去医院,这心可真是够大的。”
“没事,我相信祝溪。”微光也翻开笔记本,淡定自若地回应她。
“行,我就喜欢你这种态度。”路诗琪望过去,看见她的笔记本,是记录法学的笔记本,而她的笔记本摊开,都是些摄影工作的记录,“今天不拍照了?”
“有我们路姐摄影就够了。何况上次我拍沈易枝拍得够多了,再拍下去,就可要吐了。”微光俏皮地冲她眨眼睛,“而且作为法学专业的学生,总要了解专业之外的法医学,是什么存在吧?”
“不就是解剖尸体的存在啊?”路诗琪说完后,自己先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而且还是解剖长年泡在福尔马林的发烂尸体,你要是喜欢,不如去找沈易枝实际研究一下?”
微光的右眼忽然不吉利地跳了跳:“你一边去!”还找沈易枝实际研究?我躲着他还来不及呢。
一个半小时后。
“今天的讲座就先到这,下次我会给大家讲述法医病理学诊断方式,感兴趣的同学可以下次再来。”沈易枝在台上讲完后,微光正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又听到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大三法学1班13号,陶微光,上来跟我去办公室拿作业。”
微光一脸懵地看向正在台上的沈易枝,只见他如清风霁月,正眉眼带笑地望着她,眼睛明亮得好似鹰眼,炯炯有神,令人难以忽视。
她老实地走到台前,疑惑不解地问:“沈易枝,你想干嘛呢?”
沈易枝笑着蹲下身来,这姿势使他看上去没有为人师表的半点端正。他深邃如墨蓝的眼睛里,染上一层浅浅的笑意,使他的眉目看着更加清秀,容貌更具亲和力。
“上次你不是说等我拿作业等很久吗,这次不用等,帮我收拾好这些文件,跟我去办公室。”
微光歪头,看着他发笑。她忽然莫名觉得,沈易枝说这话时的姿势,就像个登徒浪子,一笑一颦都仿佛是在故意调戏她。而后,她跟路诗琪打了招呼,便开始帮沈易枝收拾资料。
路诗琪在远处看着帮沈易枝收拾的陶微光。午后柔光,风中尘埃,轻轻洒落在他们俩人的发梢上。俩人低头收拾东西的动作出奇地配合,路诗琪有感而发,赶紧拿出相机咔嚓一声。
事后,路诗琪一边赏心悦目地看着自己拍出的照片,一边感慨这俩人站在一起,简直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啊,俩人画面和谐到,比微光和祝溪那臭小子站在一起时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
估计,祝溪此刻内心:路诗琪,我提着大刀正在赶来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