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阴郁的星期五清晨,九月还没过,秋意已然有点肃杀了,就像那场突如其来的血腥风暴,迅疾而刺骨。
为了办理出狱手续而奔波了一个小时的‘重量级’律师气喘吁吁地走出监狱,在那片小得可怜的绿地里,他终于看到了当事人。
在草地的喷泉边,浮动着一抹仿佛跟这个世界的所有光亮质感完全不同的柔和光芒,那光芒来自于一个少女。少女斜靠在喷泉边上,抬起一只手去撩拨那从高处潺潺流下的水,乌黑的柔软发丝在微风中静静飘起,眉眼是那种丝绒般的精致,身上穿的不过是普通的学生制服,却依然散发出截然不同的超俗气质。
“真不敢相信她竟会对人暴力相向……”‘重量级’律师揉了揉眼睛,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他走下监狱大门的十级阶梯,踏进了那片草地,他庞大的身躯使它变得更小了。
“安可儿小姐,这是你的行李。”‘重量级’律师对少女说话的同时,将随手拎的一只行李包递给她,然后从西装的内里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船票也交给了她,“这是去‘帝樱群岛’的船票,码头就有去那的船,您现在去还能赶得上。”
“‘帝樱群岛’?我去那干嘛?我要回家。”被称作安可儿的少女一脸迷惑。
“安先生和安太太中了电视大奖,两天前已去蓬莱岛假度了,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们把您托付给了居住在‘帝樱岛’的未婚夫照顾。”‘重量级’律师口头转达了安父安母的意思。
“哈?未婚夫?”安可儿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干笑了两声,从行李包里找出手机翻阅短信,没有任何相关的留言,打父亲的手机竟是‘不在服务区内’。“听都没听说过,他们有没有留下相关的信件说明?”
“不,没有。他们很赶时间,如果您有什么疑问,可以到了帝樱岛再了解,我相信他们一定已和您的未婚夫联系过了。”‘重量级’律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催促少女,“船还有不到一小时就起航了,你得去码头了。而我对您的服务也到此为止,祝您好运,安可儿小姐!”
说罢,律师和她握手道别,独自一人离开了,他实在不喜欢监狱这种阴沉沉的气氛,哪怕他已经从里面走出来了。
“天啊,”安可儿将脸埋进展开的左手掌里,难过的嘟嚷,“遇上这样的事,不仅没来看我,反而高高兴兴地去度假了,完全被嫌弃了呀!”
父母除了为她准备一张单程票和几件换洗的衣服外,什么也没留下。安可儿沮丧地登上了前往‘帝樱群岛’的客船,去投奔从未谋面的未婚夫。
……
十几个小时的行程后,安可儿乘坐的客船终于到达了位于地球南太平洋的‘帝樱群岛’的主岛码头。
此时漫天的雨幕密实地包裹着天地,狂暴肆虐的风一阵又一阵地从桥面呼啸着扫过,似乎要把这漆黑夜幕中仅有的一点光亮也抹去。才下了船的安可儿浑身立即就被水浸透了,她走到桥头,眯着眼看不远处旋转的警示灯,它的光线被大雨无情的减弱,码头上一片灰蒙蒙的。
“见鬼!”安可儿拎着行李包,只手环抱着冷得直哆嗦的身子,头发被雨水冲刷着,一缕一缕地贴在她此刻极度不爽的脸上,“什么也没有说清楚,这么大的岛,让我上哪找那个什么未婚夫啊?”
正当她迷茫不知所措又痛苦不堪的时候,一辆红色车子嗖地从雨幕中奔了出来,一个紧急煞车,就停在了她的跟前,地面上积流的雨水被车子高高的蹭起,扑了她一身,原本就湿透冷极的她一阵狂颤,使她已与那在风雨中飘摇的小树苗无异。
“啊-该死的-”安可儿从嗑动的牙齿间又挤出了一句粗口。
车门开了,钻出一个比安可儿高半个头的黑框眼镜男生,他撑起手中的雨伞,上前两步,举到了她的头顶。
“安可儿?”一头黑色细碎短发的眼镜男裹着一件米色薄大衣,微微垂下的俊美脸庞冷冰冰的,语气也感觉不到半丝的热情。
安可儿迷惘地点了点头,对方示意她上车,因为对方知道她的身分,她也毫不思索地钻进了车里。
车子载着他们一路向前,窗外的世界渐渐繁荣起来,极具未来风格的高楼耸立于棕榈树与橡树之间,灯雨朦胧之间,它们更像是一个个挥手的巨人。安可儿无心看风景,狼狈不堪地窝在车座里颤抖,坐在旁边的眼镜男吩咐司机调了暖气,半刻车子里立即就暖烘烘的,寒冷渐渐被驱逐了的她吁了口气,向眼镜男道谢,对方只是嗯了一声,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车子行驶了大约一个小时,终于开进了一道为他们而敞开的黑色大铁门里,它绕着长长的庭院车道跑了半圈才停在一幢宽敞的方方正正的有色玻璃大宅子前。
靠近安可儿这一边的车门打开了,眼镜男用下巴指了指门外,示意她下车。安可儿拎着滴水的行李包钻出车子,重新站回了风雨中。她才下车,身后的车门啪地一声关上了,车子载着眼镜男呼啸而去-
呃,这家伙什么也没说,就这样把她丢下不管了?!
看着红色车子消失在夜雨中,被弄得一愣愣的安可儿缓缓回过神来。她上前几步,在那面几乎分不出大门轮廓的有色玻璃墙前彷徨不知所措。
一股冷风伴着雨呼呼地扑在她的身上,她猛吸了一下鼻子,敲了两下门,很快的,门嗖地向两边自动打开,明亮的灯光从屋里洒了出来,落在她的身上。
一个穿着管家制服的中年男人走到门边,微笑地看着她确认:“安可儿小姐?”
“嗯!”安可儿点点头,看来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她来了。
“我是戴管家。”中年男人自我介绍道,然后做了个请姿,邀她进屋。“城少爷已经等候多时了,请您跟我来!”
屋里亮如白昼,安可儿随着戴管家踏上长达一百多米的地毯,轻踩地毯上由金线绣成的地球,由宝石编制出的花朵树木和果实,她感觉到一种极不真实的奢华。
她被引到正厅里,管家说到楼上去叫大少爷,让她在这里等一会儿,然后便到屋子左侧去乘升降机上了楼。
安可儿生活在一个极普通的工人家庭,一家三口挤在不足三十平米的公寓间里,这样宽敞豪华的房子她还是第一次进入。环视四周,从柔和的调子里可以看出主人的喜好。是个喜欢平静的人,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印象派的名画,华丽的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亮着暖色调的光芒。紫貂毛皮做的沙发前,摆放着一张钢化玻璃做成的茶几,上面放着装满建兰的花瓶,偏厅的一角,摆放着一架纯黑三角钢琴,正对着后院的地方,透过落地窗她能看见烟雨飘渺的游泳池,而泳池旁边就是一个大型的停车场,里面正停放着十辆豪华汽车。
目瞪口呆的安可儿全然忘记了身上的湿冷,缓缓放下滴水的行李包,她的注意力很快被一股食物的香味吸引住了,餐厅就在正厅的左侧,隔着一道透明玻璃墙她发现红木长餐桌上摆了几碟糕点,从出狱到现在,她已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一看到食物,她的肚子就咕咕的叫得厉害。盯着那些散发出诱人香味的糕点,她的口水哈喇子就止不住地往外流。
“好饿-”她的双脚已禁不住诱惑地向餐厅迈进,她站在那些糕点前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咽了一大口口水。她伸手去拿看起来精致又可爱的糕点之前不忘偷瞄了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她吸了吸鼻子,迅速地拿起一块往嘴巴里塞。
“嗯~好好吃!”糕点的美味绝对不只是因为她太饿而产生的心理作用,松软香甜的味道让之前饱受委屈的她顿时觉得无比幸福,吃完一块,她又忍不住拿起了第二块-
她正在吃第二块糕点的时候,电梯门打开了,她猝不及防地转过身来,两腮鼓鼓的面对被戴管家推出来的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
被推向正厅的年轻男人宝蓝色的眼睛立即就锁定了呆呆站在餐厅面对他的安可儿,他微微皱了皱鼻子,身子暗暗地挺直了些。他一头细碎的短发在柔和的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琥珀色,虽然穿着很休闲的白色衣裤,却难以掩饰他与生俱来的美丽无双。他生了一双连女生都望尘莫及的漂亮杏眼,笑起来的时候唇角微微翘起来,加上白皙的皮肤和少见的琥珀色头发,远远看上去他就如同驾临凡间的天神。
男子美丽的脸庞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的双膝上趴着一只纯种的虎斑猫,正瞪大金色的眼睛盯着餐厅里的安可儿,好似她偷吃的糕点是它的一般。
“好帅!”可惜是个残疾人士。安可儿将嘴里的食物咽下的当即,男子看她的眼睛突然变得冷冰冰的,就像他有读心术一样读到了她内心嘀咕的那句话,就是那一记冰冷,吓得安可儿噎住了,她顿时脸色大变,急急背过身去捶胸口。“水……”
戴管家见安可儿情况不妙,立即绕过玻璃墙,给她倒了杯水,安可儿狼狈地猛灌了一大口水,将噎住的食物顺利冲入腹中。她捂住难受的喉部,咧嘴暗叫好糗,然后满脸通红地跟着戴管家去了正厅。